“之前因无人管理，秦村河桥头河边垃圾成堆又黑又臭，需要去河对面的秦村市场赶集买菜的村民每次从桥上经过都不敢往下看。”湛江吴川市兰石镇名利村村民梁霞燕回忆起之前的情景，连连叹气，“当时河岸边不远处就有垃圾填埋点，一遇到下雨天，污水就会顺路排到河里。”

秦村河是跨界河流——鉴江支流袂花江的一级支流，流经茂南区鳌头镇、电白区小良镇与吴川市兰石镇、覃巴镇。随着河长制有名有实地推动，湛江茂名两地联合开展秦村河跨界河段治理。如今，秦村河岸边垃圾踪影难寻，从“蓬头垢面”华丽变身为水清草绿，成为两岸村民闲时饭后的休憩之地。

在湛江，像秦村河这样的重点跨界河流有38条。过去因为“上下游不同步、左右岸不同行”等原因，跨界河流生态环境问题一直得不到有效整治。近年来，湛江全面推行河长制工作，在全市所有跨界河湖建立管理保护协作机制，推动流域统筹、地方协作、部门联动，共同推进跨界河段水环境治理取得实效。

日前，《湛江市生态环境保护“十四五”规划》(以下简称《规划》)正式印发。在深入打好碧水保卫战方面，《规划》提出，以美丽河湖建设为统领，加强鉴江、鹤地水库、九洲江、袂花江等主要江河湖库及入河入库支流系统治理和保护修复。

截至目前，湛江河湖面貌明显改善，7个国考断面水质优良率达100%，稳定达标。接下来，湛江将大力推进跨界河湖协同共治，有效化解边界水事矛盾，打造治水新样本，一幅河畅、水清、岸绿、景美的生态画卷在雷州半岛大地徐徐展开。

创新机制

“河湖长+检察长”制倒逼主体履责

如何提升“河长制”在河湖管理保护中的效能?湛江给出的答案是：坚持创新，引入司法力量，进行刚性监督。近年来，湛江强化合力治水的制度保障，建立河湖长+检察长+河湖警长的联动机制，织好行政执法和检察监督的“衔接网”，形成河湖保护合力。

近日，吴川市河长办、检察院在联合巡查过程发现，在距离曲江水库库区不远的地方，有群众在旁开建大型生猪养殖场，涉嫌非法占用河道和无证排污。生猪养殖场如果没有配备合格的排污设施，产生的猪粪、污水容易污染水库和土壤土质结构。

曲江水库库区地处吴川市和化州市交界处，吴川市河长办、检察院迅速将问题线索分别向茂名化州市通报，两地河长办、检察院第一时间会同生态环境部门、属地镇政府组成联合调查组，实地调查取证。通过公益诉讼诉前程序，两地检察院发检察建议书监督促生态环境部门全面整改养殖场。

“河湖长+检察长”协作机制的有效运行，解决河流治理很多“老大难”问题，倒逼相关责任主体履行生态保护责任。吴川市水务局副局长、河长办副主任杨兴杰表示：“每年我们都会收到几份检察机关发来的检察建议书，通报相关事项，要求整改。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整改到位，检察机关依法以公益诉讼起诉人的身份向法院提起行政公益诉讼。”

自2020年以来，湛江市县两级河湖长和检察长开展联合巡河199次，发现涉河湖生态环境和资源保护公益诉讼案件线索442条，立案396件，发出诉前检察建议书355份……一串串数字的背后，是湛江“河湖长制+检察长制”有效推动了一大批涉河湖生态治理难题的解决。

跨县边际中小河流虽不起眼，但串联城市、乡村、产业和人口的数量并不少。例如，流经麻章区、遂溪县的源水河和城月河，是两岸生产生活的水源地。为保护该流域自然生态和自然资源，今年2月9日，麻章区人民检察院和遂溪县人民检察院进行公益诉讼工作协作机制联签仪式并开展联合巡河。针对巡查发现的问题，两地检察院表示，要加强配合，从源头上治理水污染问题，解决“上下游不同步，左右岸不同行”治理难题。

联合作战

“花式”巡河不留死角

水浮莲较多、流域禁养区清拆不彻底、畜禽废弃物经地表径流排入库……之前，湛茂两市入库河流——新布河没有划分界限时，这些污染源迟迟得不到处理，导致新布河水质的得不到提升。

新布河，发源于茂名市新安镇红光村石罗水水库，流经廉江市河唇镇注入鹤地水库。过去新布河有一河段属于三不管地带，管理责任范围未能明确，两地相关部门管理责任不清，双方互相推诿扯皮。“治水的关键之一，就是责任清晰。”湛江市河长办副主任李家政说。

依托“河长制”平台，湛江市河长办与茂名市沟通协调，多次组织湛、茂两地相关县(市、区)、部门协商划定新布河治理双方责任范围。经过多次协商，最终明确以李苗桥划分两地责任。

新布河的环境很复杂，据湛江市水务局工作人员透露，当时有个养猪场就建在湛江和茂名的划分交界处，双方都不知道该养猪场归属于哪个镇，通过询问当地居民才知晓情况。经过双方核查，确定该养猪场为“三无”经营，并由湛江方面来整改关闭养猪场。

如何更好地巡河护河，确保整治无死角，湛、茂两地各种“花式”巡河应运而生，其中就包括交叉巡河、联合巡河等。日前，湛、茂两地定期开展新布河交叉巡河工作，邀请对方来巡查自身管理的河道，就水污染防治和水域岸线治理进行联防联治。“通过交叉巡河模式，让别人来指出我们忽略的问题，同时我们在巡查别人的河道时，也是一种交流和学习的过程。”李家政说。

在异地巡河中，湛江方面发现化州市段新安镇阿尔坝村内，有多家养猪场畜禽养殖产生的粪便、污水等随降雨汇流入河中，按照属地管理原则，湛江市河长办向茂名市河长办通报相关情况，请求对方组织整治，努力促进鹤地水库渠首国考断面水质达标。

同样，茂名市电白区鳌头镇副镇长陈伟任表示：“秦村河地处多个街镇交界处，平时沿着河岸巡河时会走到别人的‘地盘’，发现问题会及时告知该河段内的管辖方。”

总有一群“看不见”的力量在守护着跨界河湖，湛江市河长办引入第三方机构增强督查暗访力度。据第三方机构成员透露，他们每月都安排七天时间对湛江各县(市、区)河流情况进行全面巡查。从早上8时直到落日余晖，他们一边沿着河岸线走，一边观察河湖周围情况，“我们主要是查看河长履职情况，看看河面上有没有垃圾漂浮物。如果发现紧急情况要立即向湛江市河长办反映，并通过河长办发函督促整改。”该成员透露。

湛江生态环境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工作人员对水环境进行常态化监管，在跨界河流的交界断面建立监测站，工作人员会通过数据分析，排查水质变化，区分上下游责任，以此倒逼各地履责。此外，湛江主要跨界河段也装上了鹰眼——视频监控，在360°无死角的扫描下，视频及时监控是否存在威胁水安全、污染水环境等行为，实现早发现、早解决。

携手共治

打击非法采砂，组织清漂行动

鹤地水库，分布在九洲江中游，这座近400万人的“大水缸”、保障146万亩农业灌溉的综合性枢纽工程，跨越粤桂两省区，九河汇流。对于水利部门人员来说，守护好这座“大水缸”并非易事。

一艘非法采砂船，偷采一夜，便能获得高额利润，鹤地水库的河砂成为名副其实的“水中黄金”。前几年，在暴利的驱动下，不法分子铤而走险，在鹤地水库粤桂交界水域、湛茂交界水域利用节假日和深夜，采取“蚂蚁搬家”和“打游击战”等方式流窜采砂作案，碰到巡逻执法人员便往玉林、茂名方向跑。

针对难题，湛江与广西玉林市签署《湛江玉林开展联合打击九洲江鹤地水库库区非法采砂工作执法合作备忘录》，并与玉林、茂名建立健全跨省、跨市河湖治理协作机制。

之后，粤桂两省区三地多次召开座谈会，加强信息共享，商讨合作对策，通过水陆巡查、地毯性滚动性摸排相结合的方式，对跨界河流重点河段展开联合巡查监管，多次组织开展联合执法活动，借助扫黑除恶斗争和“春风利剑”行动的东风，强化“两法衔接”工作。目前，鹤地水库湛江水域已基本无非法采砂行为。

湛江处在大多数跨界河流的下游，建立河湖治理协作机制后，双方在清理水面漂浮物时也有了良好的沟通渠道。湛江市青年运河管理局行政执法分局局长陈芝键介绍：“每年4月和8月，水浮莲疯长的月份，我们会按双方约定时间集中组织大规模的清漂行动，上游方先提前一两天把水面清理干净，我们再接力，继续行动。”

为了提升上游地区开展水污染防治工作的积极性，广东主动提出横向生态补偿，粤桂两省区签署两轮《九洲江上下游横向生态补偿协议》，给予上游地区一定生态补偿，采取经济手段凝聚治水力量，避免上游因为资金不足等原因影响治水积极性。目前，鹤地水库渠首国考断面水质从整治前的总体Ⅳ类、提升为Ⅲ类优良水质，部分时期达到Ⅱ类标准。

揭育聪是雷州青年运河“库二代”，从小喝着运河水长大，亲眼见证了这些年来鹤地水库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经常在鹤地水库周边散步，水质不再像之前浑浊，一群候鸟飞来过冬，很有观赏性，看着鹤地水库越变越好，我内心非常开心。”

■数说联合治水

◎2021年，湛江市四级河湖长1931名，累计开展巡河110387人次较去年增长65.8%，巡河发现并整改问题3077个，较去年增长696%

◎2020年以来，湛江市县两级河湖长和检察长开展联合巡河199次发现涉河湖生态环境和资源保护公益诉讼案件线索442条立案396件，发出诉前检察建议书355份

◎2021年，湛江市累计投入资金3698万元清理水面漂浮物实施清漂1017.8公里，清理水域面积535平方公里

◎2017年以来，湛江、茂名和玉林三市有关部门先后开展大型联合执法行动8次依法查扣非法采砂船具(船舶、快艇)87艘，取缔非法采砂场59处

◎鹤地水库一级保护区内56宗养殖场，已全部完成清点测量，签订清拆协议24份连库鱼塘123宗已基本完成鱼塘排污口的封堵及地表设施的清理整治

■一线见闻

秦村河：

“水上大草原”变身“舒心河”

曾经的秦村河，在当地居民眼中，就是一片“水上大草原”，肆意增长的水浮莲因无人管理而铺满河面，一眼望不到边，村里人都不愿意来这里走动。如今，开车从秦村河桥上下来，不远处便是湛江茂名两地的分界线，蓝天白云，水色潋滟，有垂钓者在怡然自得地钓鱼。

秦村河是袂花江的一级支流，于吴川市兰石镇名利村汇入袂花江，地跨粤桂两省区。要让“大草原”变成“舒心河”并不容易，转机便是从实施河长制开始，这片流域才从“无人管”变为“有人管”的状态。

“河长制提供沟通平台，我们知道秦村河哪块是自己负责的区域，事情就好办了，就不会因琐事和其他镇争吵。”兰石镇秦村河兰石段河长吴建雄说，秦村河地处多个街镇交界处，部分管理责任不明晰，造成两地推诿，不能有效解决河道管护问题。

2021年7月，吴川市河长办与茂名市茂南区、电白区河长办共同签订秦村河跨界河段合作治理协议。“不合作、不清理、不一致，秦村河水浮莲就很难消灭。”茂名市茂南区小良镇镇长李永东表示，现在三方组建秦村河合作协调组和合作治理工作群，发现问题就及时沟通。

签订合作协议后不久，吴川市联合茂南区同步清理秦村河跨界区域水浮莲。两地分别安排钩机两台、竹排2艘、工人10名，参与到河面清理工作中。竹排拦住流动的水浮莲和垃圾，将其捞到岸边，这时钩机上场，便能快速清理野蛮生长的水浮莲，当时统一清理活动持续两三天。

在秦村河上下游、左右岸联动乡镇下，如今秦村河已经走上日常化清理的正轨，各个负责区域均引入第三方保洁公司，开展专业清理。同时，通过争取上级河长制资金支持，吴川市在秦村河跨界位置设置视频监控点，加强秦村河水面漂浮物及其他涉水违法行为的监控。视频监控后台的工作人员发现有水浮莲泛滥或者有萌发苗头，立即致电相关保洁公司，开展清理工作。

如今各地先后清理掉秦村河禁养区的鸡鸭养殖场，破除乱搭乱建，清理非法排污口，完善污水处理设施，并建立起定时入户收集垃圾的清洁工程转运机制，协调好河湖治理和生产生活的矛盾。以名利村为例，2018年，名利村建成污水处理设施2套，建设雨污分流管网收集处理村民生活污水，关闭饮用水源保护区秦村河段内的3户畜禽养殖场。

据相关部门监测，2021年秦村河跨界河段水质均值为IV类，水质得到有效改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河畅、水清、岸绿、景美、人和，俨然成为秦村河的新名片。

■记者观察

用系统思维治理跨界河湖

跨界河湖治理是一个综合性的问题，要跳出藩篱，用系统的思维对待，这不仅仅涉及生态保护，关乎乡村振兴、农村环境整治等各方面。从宏观上来说，湛江要提前做好规划，例如在建设排污管道时将保护河湖思路统筹进去，以免出现水体污染，覆水难收。

首先要统筹好内部关系。行政管理条块分割需要通过河长平台发挥统筹作用，湛江应以此为抓手，进一步压实各级河长、各职能部门责任，深化“河湖长+检察长”联动协作机制，引入刚性监督，提升威慑力，补强水安全和水污染治理短板，实现南粤“秀水长清”。

目前看来，湛江对于跨界河湖治理确实做了许多探索，也取得了很好的成效，但还有提升空间，未来要继续加强联防联控机制，提升联合执法的成效，同时把整治视野拓展到跨界的小支流上。此外，继续加强信息化建设，在河流跨界处提升监测监控能力，区分上下游、左右岸责任，以免造成推诿。

跨界河湖治理应借助大众的力量，例如通过建立民间河长和河长监督员，建立志愿者服务队，推动全民志愿治水。这既是创新水污染防治监督工作的举措，也是提高周边居民河湖保护意识的方式。(●南方日报记者傅晓冰通讯员周宇)